《知行诗歌集》之《献诗》、《救水》

献诗：

我十七岁之春，独自一人，乘船赴杭学医，父亲躬自送到水蓝桥下船，回想初别情景，历历如在目前。今特追摄入诗，送别人竟不及见，思之泪落如雨。

古城岩下，

水蓝桥边①，

三竿白日，

一个怀了无穷希望的伤心人，

眼里放出悲壮的光芒，

向船尾直射在他的儿子的面上，

望到水、山、天合成一张大嘴，

隐隐约约地把个帆影儿都吞没了，

才慢慢地转回家去。

我要问芳草上的露水，

何处能寻得当年的泪珠？

二十年四月十日②

注释：

① 古城岩、水蓝桥  均在安徽省休宁县万安镇新安江边，有船可达杭州。

② 集中诗末所记年代均系民国纪年。

*本篇为《知行诗歌集》的序诗。

荒郊集-救水

永定河①在黄土坡决堤危及北京，鹿君瑞伯②带兵救水，兵民合作，卒免于难。吾去参观，见有少数人扶着柳条，假装抬树，取巧以极，写此与众同志共勉。

黄土坡边洪水来，

百丈长堤忽冲来。

数千兵民共抢救，

柳条好夹麻布袋。

每树抬夫好几十，

几人抬干几抬枝。

有的扶着柳条走，

默笑而过似得意。

抬柳干，

一身汗；

抬柳枝，

也吃力；

扶柳条，

太取巧。

工钱一样领，

义务比人轻。

君不见国弱种危时机逼，

自救救人要拼命，

身上有力不肯出，

袋里有钱不肯用，

都不配做一品③大百姓。

*本篇原载1924年12月1日《申报常识·平民周刊》，原题：扶柳条，副题：无定河决堤之救水情形。署名陶行知。原诗第9行~14行是这样的：“抬柳干，喘不停；抬柳枝，汗盈盈；扶柳条，太聪明。”

注释：

① 永定河 在河北省西北部，海河水系五大河之一。上游称桑干河，官厅水库以下称永定河，夏季河中泥沙大，河道变幻无定，旧称无定河。清代修永定大堤固定河槽后改现名。

② 鹿瑞伯 即鹿钟麟。

③ 一品 封建社会中官品最高的一级。